這社會被塑造出來的道德觀太沈重,原諒似乎是神聖且值得被讚美的標準,但是,家屬選擇不原諒加害人繼續仇恨也不能被批判,我們根本沒有立場批判被害者家屬的立場,如果人有所謂的同情心,就應該以同理心支持被害人家屬他們堅定的信念與力量,即使是為了復仇。

復仇是一種信念,堅持對方要為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信念,執行復仇的過程是否合於法律可以被檢視,寬容與原諒的故事提供媒體與編劇素材,但復仇,或許才是大多數受害者及其家屬在不受輿論與道德監視下的選擇。

「這是一個在日本街頭向一個一個行人懇求協助抓住兇手的父親。他甚至曾經拜訪日本的黑社會,以求得他們的同情和幫助。這是一個把兇手的頭像印在T恤上,寫道「不抓到他,我無法入睡」的父親。日本警方對林賽的父親評價極高,正是他的不懈努力,使林賽的死從未從人們的視野中淡出,所以才會有市橋在逃亡兩年半之後仍被人認出並舉報的機會。」

在警方都有可能放棄媒體都有可能忘記的情況下,林賽父親的信念是兩年半後可以抓住兇手的關鍵,這個信念不是復仇是什麼?


【文/薩蘇;疏桐/摘自《八小時以外》2011年8月號】

我承認,當看到千葉地方法庭要求威廉‧霍克發言的時候,我不知道他會說出怎樣的話。

今年56歲的威廉‧霍克是林賽‧霍克的父親。2007年3月26日,在日本擔任英語教師的22歲女孩林賽到一名學生家中取講課費,卻再也沒能從那裡走出來。

(威廉‧霍克為緝拿兇犯而奔走)

以學英語為名將林賽騙到家中的是28歲的日本無業青年市橋達也。由於林賽留下了他的電話和一張速寫,第二天警察趕到了市橋的家,並在陽臺上一個廢棄的浴池中找到了林賽的屍體。市橋逃走,在經過兩年零6個月的通緝之後,於2009年11月4日被捕。

法庭起訴市橋強姦殺人,市橋承認強姦,但表示自己並非有意殺人,是在制止林賽逃走的時候失手造成了她的死亡。

2010年7月4日,日本千葉地方法庭開庭審理此案。8日,第四次開庭,法庭要求威廉先生發言,他將作證並說明一件事情:他—林賽的父親—期待法庭給市橋怎樣的判決。

這是一個簡單的問題,卻又並不容易。

日本媒體對此曾有推測,但難以斷定威廉先生會怎樣發言。

按照日本的刑法,謀殺最高可判處死刑,但通常死刑只針對謀殺多人的罪犯;而威廉一家來自英國,按照英國的法律,謀殺不會被判處死刑。也就是說,林賽如果是在英國被人殺死的,兇手並不會被判處死刑。因此,如果林賽的家人主張給市橋判處死刑,可能會被認為存在雙重標準。

還有更讓人難以抉擇的事情。在法庭上,市橋表現出的是一個完全絕望但又渴望被寬恕的形象,讓很多旁觀者產生了同情。

他的確有懺悔的行為—逃亡途中,市橋曾按照日本傳統的懺悔做法,到四國拜謁各處寺院,祈求神佛安撫林賽的靈魂。

(林賽‧霍克生前照片)

他也的確受了很多苦—為了改變形象,他曾試圖用剪刀切割自己的嘴唇,自己進行整容手術;他不敢在有人居住的地方生活,躲到一個小島上靠自己釣魚活著,幾乎成了一個現代的魯賓遜;他在逃亡中幾乎無日不在驚慌與恐懼中度過,常常半夜醒來,汗流浹背—林賽又出現在他的夢中,扇動著復仇的黑翼。

市橋把自己的逃亡生涯和恐懼、痛苦寫成了一本書,書在他被捕後出版,被很多人購買,他獲得了一筆很高的版稅收入。在4日開庭時,市橋突然衝到林賽父母面前,跪下謝罪,並表示願將所獲版稅交給林賽家人聊作贖罪之意。市橋當時的話是:「是我強姦了林賽,我沒想殺她,但是她的死有我的責任,這個責任我會承擔。非常非常對不起。」

在日本的輿論中,一種聲音漸漸得到更多人的認同—市橋的犯罪是衝動造成的,即便他當時是魔鬼,如今也已經懺悔,今天的市橋受盡磨難,不再是當初的那個惡魔了。一個32歲的人如果重新做人,還有很長的人生路可走。

一切,都在等待威廉夫婦的慈悲。

有另一個畫面在我腦海中久久閃動,那是發現林賽遺體的警官的描述—林賽的遺體被發現的時候是跪著的姿勢,埋在市橋家陽臺上一個裝滿沙土的廢棄浴缸裡,全身不著寸縷。她的全身被沙土掩埋,只有雙手伸出了土面。

市橋把林賽埋入沙中的時候,林賽應該已經死去幾個小時了,為何她的雙手會露在外面,是一件無人能夠解釋的事情。

這之前林賽遭受了市橋的強暴和虐待,被他囚禁了整整17個小時。半夜醒來的市橋發現林賽試圖掙脫逃走,遂扼住其咽喉,直到林賽死去。

林賽會答應父親對兇手說一聲原諒嗎?

林賽的父親離開了座位,但他並沒有走向發言的席位,而是直接走向了被告市橋達也,站在了他的面前。

日本的新聞記者用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形容,描述站在市橋面前的這位父親:「威廉先生在走向發言台之前,先走到了被告市橋達也的面前,如神祇一般挺立著,雙目怒視對方。在這幾秒鐘裡,整個法庭緊張萬分,鴉雀無聲。」

由於雙方距離只有60公分,3名警官匆忙趕來勸說威廉先生離開被告。

威廉‧霍克走上發言台,平復一下自己的情緒後說道:「這件事毀了我們的生活,甚至我曾想到自殺。為什麼讓孩子到日本來,遭遇了這樣的事情,我一次次地自責。」「幾天來,被告對檢察官的問話保持沉默,只回答辯方律師的提問,我看不到他絲毫的悔改之心,我相信他所謂的悔恨只是訴訟技巧。」「我請求給被告在日本這個國家可以判處的最高刑罰,這是我們全家的期望。」「被告殺害我的女兒時沒有絲毫的慈悲,也休想從我們這裡得到一點!」

其實,早就應該想到的。

這是一個一次次自費帶著家人到日本,親自追捕兇手,以至幾乎把小康家境拖垮的父親。他拒絕了市橋要捐出的版稅,說:「這是用我女兒的苦難換來的,我一分錢也不想要!」這是一個在日本街頭向一個一個行人懇求協助抓住兇手的父親。他甚至曾經拜訪日本的黑社會,以求得他們的同情和幫助。這是一個把兇手的頭像印在T恤上,寫道「不抓到他,我無法入睡」的父親。日本警方對林賽的父親評價極高,正是他的不懈努力,使林賽的死從未從人們的視野中淡出,所以才會有市橋在逃亡兩年半之後仍被人認出並舉報的機會。

這樣一個父親,怎麼會妥協!

我們已經多久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場面了?我們更多的時候,是在讚美忘卻和慈悲。這個如同神祇一樣的父親令我如醍醐灌頂—為何那些被傷害的人總是被要求原諒?為何看客們總是去尋找害人者身上的人性?

我們怎麼沒有勇氣去瞪視和挺立,喝一聲—該贖罪的,就先去贖罪! 也許按照日本判案的慣例,市橋最終不會被判處死刑。但同樣作為父親,我為威廉先生「如神祇一般挺立」的勇氣所折服。我們一生中也會遇到很多艱難時刻,想到這些,一個單純的詞句會躍入我的心間,那就是—正義在天!

有父如此,林賽可以安息了!

原文出處連結:

http://mag.udn.com/mag/newsstand/storypage.jsp?f_MAIN_ID=78&f_SUB_ID=5045&f_ART_ID=357040

 

最後,獻上Frank Sinatra的《My Way》給那些為了親人不畏懼困難執行正義的人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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